我们这个行业的青年才俊大多勤勉,也多反思总结,可有些时候如果反思的方式不对,其结果南辕北辙。我们这个行业要求在T+0时点下注、在T+N时点知道结果,中间可以有所修正。因此,很多人的反思方式就是在T+N时点进行回顾总结,把投资的结果归咎于T+0的判断。比如说T+0判断经济盈利在T+N见底,所以买入,可到了T+N后发现经济和盈利未见底,所以投资效果不佳,因此反思要加强经济和盈利的判断能力,争取下次判断对。再比如说在T+0判断一个股票是牛股,所以买入,到了T+N发现这股票是烂股,所以投资效果不佳,因此反思要加强股票研究能力,争取下次判断对。其实这种反思的意义不大,最终对能力的提升也不大。下次还是会判断错,下次还是会反思要强化能力,不断循环,最终陷入不可知论!
正如我在《宽体策论》第15篇《西西弗的悲剧》中所言:希腊神话里有个西西弗,受众神诅咒,被罚每天推石头上山,可是这个石头晚上滚落,第二天继续推。西西弗每次推的时候,可能都在吸取前次的教训,总结经验,希望下一次能成功。可是,会不会有一天他会意识到,这是一场宿命,永远无法成功?在T+N的时候,回溯总结,把投资的结果归咎于T+0的错误,这种反思的方式就类似西西弗。到底什么时候,他们才会意识到,T+0根本就没有一种持续稳定的方法能够对T+N的各种事物做出正确预判。事实上,这种预判也不重要,索罗斯在《金融炼金术》中惊奇的发现,他在投资日记中很多对未来的描述最终被证明都是错的,但这并不妨碍他赚钱。可见,预判正确并非赚钱的必要条件,而基于提升正确率的反思方式最终也无事无补。
投资的关键还是要在过程中修正。在T+0时刻做出的不应该是判断,而是假说,根据这个假说应该推演出若干推论,在0到N的过程中,这些推论不断证实或者证伪,头寸也相应发生变化,最终在N点,事实、结论和投资收益相应达成。如果仅根据T+0的判断就下注,并且封存,到T+N再开封检验,那投资只不过是赌博。这当中当然有成功者和失败者:成功者沾沾自喜,自以为研究功底深厚,能未卜先知;失败者深刻反思,归咎于一开始的预判错误,希望未来能有所修正。其实这两者是一样的,都是PRE-FROP ALL IN,等河牌看结果。从单次博弈的角度看,最大收益为0时刻下重注并且N时刻胜利者、假说验证者次之、而0时下重注并且N时输者最差。但从多次博弈的角度看,结果会有所不同。
不基于“预判”的投研体系似乎失去了主心骨,恰如中世纪的欧洲失去上帝一样,让人变得无所适从。可是纵观各位大师的著作,少有人是基于未来的世界而构造组合,也少有人把自己当做先知,他们甚至鄙视这种“预言家”。投资可能是基于不变,而不是基于变化。价值投资尤其如此,价值投资是NOW CAST,而不是FORCAST,他们买入的是现在就好、现在就具备安全边际的品种,而不是要靠未来的高速成长或者绚丽故事来消化高估值的品种。
最近跟一些朋友探讨市场和投资,最终发现分歧的根源在于认识论。因此,索罗斯所说的“学金融的人如果能读点哲学,会有大有裨益”是非常正确的。可惜的是,逻辑层面的探讨很难服众,因为它需要高度抽象的能力,非现实所见。大家习惯了用结果说话,而无视取得结果的或然风险。一个好的结果,从投资逻辑上看未必是一个好的行为;而一个坏的结果,也未必是一个坏的行为。任何一个投资大师都是因为其方法论而获得良好的业绩,但结果是反过来的,任何一个大师都是因为其良好的投资业绩而使其方法论得到认同。